在病榻上胡思自由

我中了新冠嗎？

六天來，病倒在床。初時以為只是傷風，有些鼻水。吃了幾次成藥幸福傷風素，那少量鼻水收了，但病情沒有好轉。感到在發燒，自己探熱得知體溫達38.4度。改吃每次一粒退燒藥必理痛加一粒傷風素，但幾天過去，體溫仍然維持在38.1度。我懷疑我可能感染了每年的冬季新流感，甚或已成風土病的新冠病毒。大家出街還是戴口罩為妙。

這幾天，吃東西都覺得苦澀，只有甜的食物還能讓我感到甜味。上網查了一下，發現味覺變苦可能是病毒感染的症狀。近日來，大部分時間都在床上度過，可能是藥物作用，經常發惡夢，每次都會驚醒，背上的睡衣都被汗水浸濕。醒著的時候，腦袋未能清晰思考，一種渾噩、疲倦的狀態纏擾著我，我好像不再是自己。

每次生病，都會深深感受到唯物論的沉重鐵拳。可唯物論並不在邏輯上順序推衍馬克斯的唯物辯證法之論，這是兩種不同的哲學觀點。在病痛中，我總會埋怨唯心論或許是想入非非的無稽之談。病痛令我思緒變得混亂，意識活動模糊，可是儒釋道學者稱自由的最核心最高的是「精神自由」（與心靈、意志、思想等自由在本文視為同義），這種信念我曾不疑幾十年，近幾年卻感其隱藏「何不食肉糜」的涼薄。

試設想，公民有行使正常憲法所保護他們的政治權利，他們有言論、結社、遊行、出版等自由，我們可反溯指出，他們同時擁有精神自由，這道理非常淺白。反過來，一些良心政治犯被押在獄中，法院長期不審不判，他們失去行動、言論等諸自由，學者應用「精神自由」之論稱他們還保有精神自由（意志自由），這是自由的本質，如此正能量的解說算挖苦不算？無聊不無聊？可這恰是中國哲學的解說特色。香港學界的中哲學者何不振臂一呼批評時政，然後押在獄中示範彰顯精神自由？

當外顯的自由都正常運作，內在根源的精神自由必然同時存在，成為創發價值的來源依據。但強調精神自由，於此絕不同時推衍當時人有外顯的自由，故淪為閉門空說。

如果「精神自由」言之有理行之普遍，「安樂死」（斌仔求安樂死）的議題早已消失，改編自真實事件的電影《無語問蒼天》（Awakenings, 1990）亦不會令觀眾看得難忍淚水。如果身體的物質狀態不正常，那麼意識上「自覺」便很難覺起，心靈也無法修鍊。

可是，每次病好之後，我又會忘記以上抱怨。

猶記得，當年念哲學時，嘗試理解儒家思想，第一本入門（啟蒙）書是唐君毅先生的《心物與人生》。此書分兩部分，第一部分討論「心」和「物」哪一個是根本，儒家重視「心性」，當然將「物」說服了。第二部分則論述人心對真、善、美的追求，以及文化和人文世界等議題。讀完這本書之後，我對新儒家哲學產生了濃厚興趣，再讀唐先生另一貌似小書的《人生之體驗續篇》，其第三章第七節〈「我在這裡」與學聖賢者之泥濘路〉更在當時給我劈頭開悟的感覺。這已是許多年前的事了。

（現在才留意到原來書的出版頁沒有標示日期、版數。）

如今，對儒學有不同理解，帶著一絲落寞，這縱然是我學藝太少。儒學不入平民屋，新儒家將許多概念鑽得深入細微，成了學院中人的思辨遊戲，但讀著確實過癮。錢穆先生要求大家對中國歷史、文化應有「溫情與敬意」，這短小金句很洗腦；我們何不是其是、非其非呢？否則很容易被壞人借殼利用。儒學有說好中國故事的強烈傾向，所以，這約始自廿年前，成了曾經旗幟鮮明反儒家反封建的中共的開心大發現，漸漸口頭上重用之維穩又保政權。2000年代中期大陸就紅了位似是最早開壇講《論語》、《莊子》的于丹。

現在病了，原想寫篇簡述Blogspot的幾個設定的文章，要待病癒後才能執筆。一時感觸，本帖在我這兩三天「清醒」時分開幾次寫完；網友留言我或許也不能及時回覆。請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