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情債

因為要到相熟的樓上書店訂兩本新出的內地書，今日特意走去我近年少去的旺角，順道上了某某mega store，竟然有幸撞到幾年無見的模友高手。佢買左兩盒模型正在櫃檯畀緊錢，我行過去拍佢膊頭。

佢有點surprise：「嘩，好耐無見你咯喎。」
「係呀。」
「仲有無砌模型呀？」
「無咯。」(依行內語境，完成作品則整個過程才算「砌」。素組或者WIP爛尾者，醜醜地，唔提好過提。)
「點解唔砌呀？」
「我而家吹水多。」我有點臉紅。
「唔怕既，once砌過模型，以後都會識砌。」
「哈哈，你估係踩單車同游水咩，識左就會變成本能。」
「係咖，砌模型上左手就唔會忘記咖。」
「嗯…都係有D既……咦，你呢兩盒乜黎咖…」
跟住我地圍繞櫃檯上兩盒模型講左幾句，sales小姐此刻剛好搞惦帳單手續回應模友，於是打斷了我地既對話。模友買完野亦都要走，而我卻係剛到，仲要巡一陣，於是我跟佢同佢身邊的一位朋友道別了。

訂左書，想去英X溜一溜，竟然途中又撞到另一位模友，他剛從英X來。我地傾左幾句，然後say goodbye。

星期六，大概係kidult和宅人巡舖既日子，週週如是，月月如是。

其實，以前我跟佢地頗熟，一大群人常常聚會行勻旺角模型舖，不過近幾年我對模型落手落腳的興趣減退晒，只傾向思辨模型活動背後的價值意義，係「手中無劍，心中有劍」既境界(哈哈哈)，而且差不多唔買模型，所以極少再參加模聚了。

以前佢地好流行玩一種叫「眾志成城」既遊戲。如果你偶然似對某盒模型起痰，佢地會記住，然後某日會騎騎笑咁送畀你。如是者佢地就不停輪流咁夾錢互相送禮。真係一種好典型既中國舊儒家的送禮文化，這樣人情互施互欠，倒造成極強的凝聚力，人人為我，我為人人。

我原以為我地一班友，個個都係讀番書大，對四書五經陌生，又對封建舊文化嗤之以鼻，但實情完全唔係。人情禮教這種文化基因，已經自少植入我地腦袋，一代傳一代。

我遇過這種無奈事。有位稔熟模友用過某貴價PE瞬乾膠水，向我推薦，我叫佢見到有貨就通知我去睇睇乜東東就得，結果佢直接代買了，我只好硬食，但根本唔需要。幾個月後膠水原封不動自己硬化。

佢有次到台灣玩，問我使唔使代買什麼，恰有一本用現象學解讀文學的台灣書香港斷貨多年，於是託佢留意，結果佢不負所託，開心到我飛起。交收當日，原來佢更要給我驚喜，竟多買了五本近類書當禮品送我，可呢五本書我唔需要，但當然唔講得出口；咁大個禮，不能不還，即刻同佢入模型舖，佢選左一盒（唔係貴貨，低於五本書加起的等價），而我還債唔可以太揚，否則會令互贈過程蒙上計較的市儈味，有禮淪為失禮，於是我亦買同一盒畀自己，攤薄一下嗰浸味。結果，老早逼爆的屋企又多左白頭宮女五本，無主孤魂一盒。

我所遇過的模友多數善良。但係喺送禮的迴圈裏，隱藏著人情潛規則、假供求；我表面係其中一個不勞而獲的受益人，其實係要負出等價，換來一堆我根本唔急要、甚至唔需要既東西。我唔肯定上文模友係咪真誠鍾意嗰盒自選模型，可能佢知道我要還禮，也就唔好意思拒絕。可能佢要左D唔係真需要既野，跟我一樣。

我明白，任何人都會有需要別人幫忙既時候，只係那刻未到，人卻要先鋪定前路，玩那種人情遊戲。太沉重了。

我收過唔鍾意既領呔、唔需要既筆、唔睇既書、唔著既衫，同我從來唔重視生日的生日蛋糕…咳…仲有，最討厭既利是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