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7月21日

詞義與語境

昨讀流星仔網誌,見《看〈海洋天堂〉後記》(2010/07/12)一文談及智障人士。流星仔不無感慨地說:

「平常街上聽到別人在胡扯戲言時,隨便以『白痴』、『弱智』等影射字眼罵人,都感到甚為反感。感受過那班孩子們的純真和善良,再回看社會上某些所謂心智健全的人渣,總是會嘆息不已,慨嘆上天的不公,也慨嘆人們不知感恩。」

那我可能闖禍了。小弟的《鐵血戰士S》一文,恰恰就用了不少「白痴」、「弱智」的戲言,似乎政治極端不正確。為此小弟不能不辯護一下;也當為劄記。

(一)邏輯

「白痴、弱智」是形容不同程度的智力不足。正如平常人也會在某些處境中表現得極缺common sense,所以,無論「白痴、弱智」帶否貶意,智障人士縱為白痴弱智者,但反過來,論白痴弱智者卻不必就指智障人士,兩者並無邏輯必然關係。一如人者包含男人女人,女人故是人,但人不必就指女人。

(二)語境

為了政治正確,試以看似中性義的「嚴重智障」和「輕度智障」(「智障」乃匡智會的官方用語)代替「白痴」、「弱智」兩俗語。那麼以下對話可免卻了低貶/影射智障人士嗎?

「仆街,你將一湯匙奶粉沖成十杯水當十餐來餵BB,你係咪嚴重智障咖!?」

「箇個麻甩佬話幫妳上床轉運妳咁都buy,輕度智障牙妳!?」

又,假如某位反政改方案人士對曾蔭權說「尊貴的特首,你構思的那個偉大的政改方案,思路表現一如受匡智會保護的那群本性天真又可愛的小朋友呢!」,句中甚至沒「智障」兩字,又如何?

流星仔文中用了「弱能」一詞來避免沾上「白痴」「弱智」的貶義來指涉智障人士,若代入,那麼常人交談戲言的這句「係你喇,話緊你呀,弱能仔!」又如何?

扯遠一點,假設有人剛剛將工作弄砸了,同事帶點訝異地對他說「阿聰明人,點解你咁都會做咖!?」,「聰明」字面有褒義,但當事人聽著會以為受稱許嗎?另外,是否認為那同事也同時貶低/歧視了其他真正聰明人?

文字若造成「影射」,其涉及的語義由作者對文字如何運用,讀者識見和情感等如何受觸動,兩方交接造成的語境(context),來決定;不能單看字面義來斷定。

並非要否定字詞會因約定俗成而產生歧視含意,但其是否可脫離個別語境,一無例外地必然起著普遍的貶視或影射作用,這我極懷疑。


(2010/11/21)
早前讀了篇文章,提及白痴一詞的出現。「白痴」並非現代白話,其晚至晉代已經普遍,而實際為文人史家使用則是更早。


(許暉:《中國人最易誤解的日常俗語》。北京:新世界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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